王江平：老子“上善若水”的智慧，为中国AI伦理治理勾勒了清晰愿景

11月8日，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首次举办数智健康论坛。期间，工信部电子科技委主任王江平接受记者专访，聚焦AI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应用前景展开深入分析。他指出，尽管AI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应用属于“高压地带”，但通过健全准入机制与“人机对齐”法则，完全能够实现诊疗服务的高效化、可靠化，持续贴合真实医疗需求。他认为老子“上善若水”的智慧，为中国AI伦理治理勾勒了清晰愿景：以水的包容、善意、可信、善治，引导AI技术扎根中国大地，服务人民需求，最终实现“以人为本、和谐共生”的目标。

王江平在数智健康论坛上作主旨演讲

谈乌镇价值：以全球视野破解现实难题，锚定AI向善方向

记者：本次乌镇峰会首次设立数智健康论坛，您认为这一设置能为我国数字医疗发展破解哪些关键问题？

王江平：乌镇峰会是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重要平台。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飞速发展，我们亟需广泛汇聚全球智慧，用以破解当下的现实问题。具体到医疗健康领域，本次峰会为我们提供了全球视野，助力我们从更广阔的视野思考和解决行业痛点。

这一平台推动医疗机构与创业者深度交流、碰撞智慧，在相互启发中催生新思想、新解决方案与新商业模式，进而更好地满足各地医疗健康领域的多样化需求——而所有探索的核心，始终围绕“让AI成为充满温度的伙伴”这一方向，避免技术沦为无序扩张的工具，让数智医疗真正服务于人的健康需求。

记者：当前全球都在热议AI大模型在医疗领域的应用，您如何界定AI医疗的角色定位？

王江平：医疗健康行业的特殊性，决定了AI应用处于“高压地带”，因此AI只能作为辅助手段，核心作用是提升诊疗效率。当前医院场景中，常出现患者携带AI分析结果就诊、医生参考AI结论开展诊断的情况，这就可能引发“以谁为准”的争议——答案必然是医生。患者就医的前提是信任医生，医生绝不能仅凭AI判断下结论，诊疗决策权不可让渡，最终的签字责任与诊疗后果，仍需由医生承担。

目前我国医疗健康服务监管体系科学完备：工信部门负责医疗健康产品开发与产业发展，卫健部门负责对使用者的监督管理，医药监管部门则从维护患者利益出发开展审评审批与监管工作。三者相互制衡、协同发力，推动行业健康有序发展。但在人工智能时代，知识与经验的平权化，伦理问题形式复杂化，利益诉求多元化，过去行之有效的部门职责分工可能不再完全适配，需作出相应调整以顺应时代需求。

在我看来，人工智能应用需从三方面推进研究与治理，一是组织AI科学家深耕基础算法模型研发，为“善意AI”筑牢技术根基；二是推动各行业深入学习、探索人工智能应用，让技术在有序赋能中贴合真实需求；三是正视AI的“两面性”，通过法律与制度加强监管规范，防范其潜在风险，确保技术始终朝着“服务人民”的方向发展。

谈人机对齐：筑牢AI服务人类根本利益的底线，践行“上善AI”愿景

记者：您提到AI在医疗健康领域应用属于“高压地带”，患者最关心“AI建议是否可信”，如何打消大众对“AI看病”的顾虑？

王江平：AI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应用，因数据敏感性高、结果不可逆、责任主体复杂等特点，面临隐私泄露、歧视偏见、算法滥用、安全风险等伦理问题。AI大模型本质是自动化技术，随着其智能水平提升，可能出现与人类价值观偏离的情况，因此必须建立“人机对齐”治理框架——这正是“上善AI”的必然要求：让AI以水的可信与包容，贴合人类价值观，避免技术与“以人为本”的目标脱节。

人机对齐包括三个层次，一是价值对齐，要精准理解并适配人类价值观的多元结构，让AI始终怀揣“善意”，贴合患者对健康的核心需求；二是制度对齐，要通过法律、法规、标准及伦理准则，将AI发展与应用约束在社会共识框架内；三是哲学对齐，要明确人机共生的底层逻辑，核心是在智能时代重新界定“人类位置”，划定“不可逾越的底线”与“合理探索的边界”，确保AI始终服务于人类根本利益。

医疗健康领域的人机对齐要求极为严苛，需构建全面、动态的对齐策略。全面性要求医疗AI大模型从开发之初，就需贯穿全生命周期对齐；模型训练不仅要依托医疗健康行业通识数据，还需依据循证医学要求构建数据集；数据集需具备多模态属性，针对样本量较少的情况，必须进行特殊处理以规避目标偏差。动态性意味着人机对齐并非“一劳永逸”，需持续动态调整并实时核查——确保与人类价值观一致、符合法律法规要求；大模型应用于医院后，必须严格依法依规操作，最终需由人工把关确认，始终守住“人为主导、AI辅助”的底线，让技术始终是充满温度的伙伴。

王江平接受记者专访

记者：如何平衡数据共享与隐私保护之间的矛盾？

王江平：AI大模型的数据采集规模庞大，医疗健康行业的数据问题更受关注，这也对AI伦理提出了严峻考验，而化解这一矛盾的核心，仍需回归“上善AI”的“可信”内核：让数据共享在安全的前提下推进，既满足技术发展需求，又守护患者隐私。

我们鼓励医院与医生主动参与数据共享，数据的收集与整理需耗费大量时间精力，对于提供有价值数据的主体，应认可其对行业的贡献，并在职称评定、职级提升等方面将其纳入考量因素。

AI引发的伦理问题中，隐私泄露是核心痛点，关键在于通过法律强化监管，同时明确各责任主体的义务。医院在使用AI过程中，需防范软件被黑客攻击；针对软件版本落后、操作系统陈旧可能产生的漏洞，应主动加强防火墙建设，甚至开展攻防演练，杜绝数据泄露风险，守护“可信”的技术基础；医生需打破AI的“数字黑箱”，提升AI使用的透明度，保障患者的知情权与了解权，让患者感受到技术的“温度”；AI大模型开发者应搭建数据可信空间，对数据中的敏感信息进行清洗与屏蔽，确保数据流通、使用全过程符合保密与隐私保护规范。

谈未来趋势：AI有望弥合医疗资源不平衡鸿沟，成为“生命之水”

记者：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“促进优质医疗资源扩容下沉”，如何推动数智医疗真正“沉下去”，尤其让偏远地区实现“数据多跑腿，患者少跑腿”？

王江平：当前“AI鸿沟”客观存在，国际层面，国家与国家之间存在差距；国内层面，地区与地区之间发展不均；个体层面，因教育背景、工作性质不同，也存在使用能力上的差异。要弥合这一鸿沟，需从两方面发力，一是加强教育培训，全面提升全民AI素养，让不同地区的人群都能拥有平等学习、使用AI技术的机会与条件，这是“上善AI”“包容”特质的体现；二是推动算力资源平衡，国家需加快构建算力网络，实现发达地区与落后地区算力资源的均等化配置，让AI技术像“水”一样滋养各地，不偏袒、不遗漏。

过去，社会发展不平衡导致了医疗条件的差距；而在AI时代，通过上述举措，让人人都能掌握并使用AI工具，反而有望缩小这种差距、弥补医疗服务鸿沟——从这个角度看，AI正成为推动医疗公平的“生命之水”，为人类健康福祉带来发展红利。

记者：对于四川及西部省（市、自治区）而言，在数智医疗发展方面有哪些可借鉴的经验？

王江平：四川省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发展水平较高，无论是医疗教育还是产品开发，均处于全国前列。尤其区域内的华西医院，不仅医疗条件优越、学科体系完整，还积累了海量案例与数据——这在AI时代是极具竞争力的优势，甚至可基于此分门别类构建垂类数据集与语料库，为患者提供更精准的医疗服务，让“上善AI”在区域发展中落地生根。

四川与全国多地一样，面临人口老龄化问题，老年人的康养需求迫切需要人工智能赋能。尽管人形机器人等终极康养解决方案的发展仍面临较大技术难度，目前尚无法完全替代人类护工，但在功能性产品领域仍有广阔空间，例如机器人陪伴、辅助翻身等，都是老年患者的刚需。四川的电子信息产业发展迅猛，在这类功能性康养AI产品的研发与应用上，完全可以发挥优势、贡献力量，让AI成为滋养老年人晚年生活的“温暖之水”。

“AI如何服务人类”不仅是技术问题，也是社会问题。若AI医疗能突破人机对齐难题，真正成为人类可信赖的医疗助手，必将成为千行百业AI应用的标杆典范。这正是“上善AI，以对齐求善治”的终极目标，即让人工智能如“生命之水”般，滋养万物而不争，造福众生而无尤，与人类携手迈向技术向善、社会向好的未来。

川网传媒记者 田雪皎 杜沣韬 李丹 张瑷玥 谢佳语 摄影报道

编辑：郭幸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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